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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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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

大校長飽含笑意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滄桑。

小白瞧見了,心中疑惑:大校長才到中年,為何會有這麽沈甸甸的感悟?

大校長突然看過來,沖他眨眼一笑。

小白頭皮都麻了。

大校長:“你猜我幾歲?”

小白:“啊?”

大校長:“放開想象隨便猜。”

小白:“看著也就三十出頭,不過四旬?”

大校長豎起食指左右搖晃:“再猜。”

白家有幾位修為高深的隔代長輩,看著比父輩都要年輕。

小白結合初見時大校長那擡手間邪祟盡退的風範,合理推測:“一百歲!”

大校長皺眉:“怎麽還越猜越老呢。”

小白:“哈?”

大校長張開手掌,五根手指頭恨不能懟他臉上。

小白縮縮脖子:“五十?”

大校長的笑臉崩了:“是十五!什麽五十,我哪有那麽老!”

小白:“呃。”

先不說十五歲怎麽練就這麽一身不俗修為,單看您那臉,多少是有點太著急了。

大校長不似在開玩笑。

小白糾結再三還是問了他的修行秘訣。

大校長:“修行呀,按部就班唄。”

小白:“……”不想說可以不說,按部就班能十五歲就那麽厲害?埋汰誰的天賦呢。

大校長狡黠眨眼:“你不信吧?別否認。”

小白木著張臉。

大校長嘿嘿兩聲:“論天賦,我比不上你。我的第一世終了也就勉強達到你現在的水準。”

小白又是一僵:“第一世?”

累世修行他只在家族古籍上見過,人的壽數再怎麽突破也終有極限,累世修行能恰到好處地平衡這一點。

可轉世等同於新生,帶修為去下一世難,帶記憶過去更難。

修為和記憶缺一不可。

能否累世既要看修行進度和門派實力,又要看運氣。

大校長懷念長嘆:“是唄,我的第一世命數綿長,疊加修為加成能活過老王八。可我在這副長相的年紀就入土了。”

壽長者自身福澤深厚,跟受家族照拂的長壽不同,這輩子沒能享到的壽數會延續到後世。

小白倒抽冷氣,修行中人鮮少有壽數波動太大的,自己懶得算,身邊與有一幫人幫你算,能撈一把絕不會讓你咽氣。

古往今來,長壽數起了個頭就被斬斷的修行人要麽是闖了大禍誤入歧途,受天譴暴斃;要麽是為天下大義舍死忘生,用自己的壽命去幫世人擋劫難而亡。

小白定定望著大校長。

那一身正氣雖不外顯,卻自有一股不羈灑脫的風骨。

這樣的人,想來是後者吧?

大校長擺擺手:“低調,別給我出去宣揚我有多了不起哈。”

小白:“……您多少要點臉唄。”

大校長搓搓面頰:“臉吶,是這世上最無用的累贅。”

這一點,小白感同身受亦深受其害。

大校長第一世折損的壽數太多,又積了好大的功德,到了第二世竟無心插柳繼承了前世的修為和記憶,成了極為罕見的天養累世修行人。

據說這類人是老天選來給世間做最後救命稻草用得。

大校長對修行沒什麽執念,這也是他前世能那麽灑脫赴死的因由。

可既然都累世了,就繼續練唄。

“我有幸目睹過玄門盛世,也見證了盛世衰落。”

大校長唇邊那抹淺笑再落進小白眼裏,仿佛擁有了歲月積澱下的淡然。

“力挽狂瀾者終被狂瀾淹沒,我累了,挽不動了。”

大校長笑意退去,眼角眉梢漫上揮之不去的無奈滄桑。

他有救世之心,他可以為世人死上一次又一次。

可他就只是個離大成還有十萬八千裏的平凡修行者。

就只是個比普通人更善於對付邪祟的人而已。

怎奈自他成為天養之人起,他的命運就不再是自己能決定的。

“為什麽天選之人少之又少?其實老天給過很多人當英雄的機會,有的人借著這份老天眷顧狂征暴斂為自己謀福利,成了難以拔除的禍害,而更多的人被老天逼死了。天恩吶,哪是咱區區凡人能受得住的。”

大校長自問再撐不住,他只想求個解脫。

他試過自戕,試過隱遁,試過終止修行過一世凡人生活。

有話道:世人皆苦。

他只要還是個人,就避不開。

老天會把他推進俗世旋渦,逼著他在沒有盡頭的正路和將被老天誅滅的邪路上二選其一。

小白喉嚨幹澀,他從不知道修行除了精進術法,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。

原來這才是老輩們常說的修行先修心麽?

沒有無堅不摧的心理素質,人在修行之路上是走不遠的。

小白聽到自己再開口時語帶顫音:“你堅持下來了?”

大校長苦笑搖頭,繼而老謀深算壞笑:“我選了第三條路,向外求援。很多年前有個什麽都敢交易的巨賈,你知道不?”

小白懵懵搖頭。

大校長幽幽嘆氣:“你不知道也屬正常,太多年了,不覆往矣,唉。”

他頓了好一陣,語調才恢覆輕快:“我請巨賈終止我的累世修行。”

小白側目,那眼神分明在說:你這不是還在累世麽,那巨賈也沒你說得那麽神嘛。

大校長:“你懂什麽,人家是巨賈不是善人,開門做生意得有進才有出,我孑然一身,付不起昂貴報酬。”

斬斷累世,那是比逆天改命更加明目張膽的與天作對。

所付報酬自然要比這事本身更“值錢”。

世間哪有人付得起如此高昂的報酬。

大校長以為這只是巨賈不敢逆天而為的借口,未曾想巨賈提了個交換方案。

“他幫我暫停累世,有朝一日他需要我時我必須赴湯蹈火。”

小白更驚了:“這不是賣身麽。”

大校長頷首:“我起初也這麽想。我就是不願靠為禍世間來換自己的解脫才久困不出,要是答應了他,他指使我去禍害蒼生怎麽辦。”

巨賈洞悉他的憂慮,承諾未來要他作為之事他有權拒絕。

“我若拒絕,他便不再幫我暫停累世,我也無需額外支付報酬。”

小白迷糊了:“這怎麽聽都是個賠本的買賣,他是怎麽成了巨賈的?”

大校長:“是啊,我也很好奇。就為搞清楚這一點,我答應了跟他做交易。”

小白:“……”

大校長再度望向窗外:“在此之前,我從不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奇人,不,他不能稱之為人,他比我們認知中的神更厲害。”

巨賈問他是想繼續凡人的輪回還是想沈眠。

大校長被累世搞得筋疲力盡,即使抹掉記憶的輪回也不想再輕易嘗試。

“他封閉了我的魂魄卻保留了我的意識,我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,就像胎兒在母體中那樣安逸踏實。只要我想,我還能感應到時代的進程,在我想要繼續累世時即刻進入輪回。”

小白:“這不就是個想放假就放假的鐵飯碗麽。”

大校長:“要不怎麽說他厲害呢。”

小白:“這麽厲害的人,我怎麽從未聽過?他都不懼老天敢暫停你的累世,為何如今銷聲匿跡了呢?”

大校長:“我不是說了麽,世人皆苦。他也許不算人,但他也有自己的苦,苦得熬不過去了就得歇歇。”

小白想不出什麽樣的苦能讓那麽強大的人歇下來。

大校長:“前些年他找上我,讓我創辦玄易,我答應了。”

他不懂蔑視天下蒼生的巨賈為什麽要讓他辦這樣一所學校,但推廣玄術總歸不是件壞事,並不違背他最初的顧忌。

歇了千年,他還挺想出來活動一下。

日後若是想撂挑子,他還可以繼續暫停。

要是拒絕,他早晚會再陷入到疲累不支的苦狀。

兩相權衡,傻子都知道該選哪個。

大校長:“總之玄易就照著那位的初定思路先辦著,沒有經驗可以慢慢摸索,來日方長,咱耗得起。時間是把神奇的鑰匙,終有一天會解開你現在心中所有的未解之謎。”

小白對那位巨賈一無所知,但他願意相信大校長。

這一幹便是許多年。

玄易成了人盡皆知的玄門招牌,是無數優秀學子向往的聖地,亦是人們面對邪祟侵害時最後的避難所。

小白這個曾經的熱血少年蛻變成一代宗師,饒是修為深厚也沒能抵住時光在他臉上的雕琢。

為了避開“大白”這個稱呼,他染了白胡子白頭發直接進階老白。

一起創立玄易的夥伴們也都升任了校長,不再負責一線教學工作,工作重心轉移到各項危險重重的出差任務中。

各世家老一輩隕落,老白這一代成了玄門中的頂梁柱。

眼見玄易日漸興旺的聲勢,各世家紛紛求著曾經背離家門的校長們回家主持大局。

校長們連玄易的事務都忙不過來,願意跟家族和解也無力幫襯。

他們大多在家裏掛個名,將各大家族與玄易牢牢綁定,一方有難,誰都別想置身事外。

一盤散沙的玄術界就這麽又擰成了一股繩。

老白那段陰緣過往已無人再提,就連校長們都不知道他家裏藏著個鬼。

別管風氣如何變化,人鬼終是殊途。

世人都不認可人鬼戀時,他們可以無比堅定。

當世人送上美好祝福時,人與鬼相處的每一秒都如刺猬的擁抱,千瘡百孔地提醒著彼此盡量遠離。

紅衣女鬼中斷修行後在世間的每一天都是折磨,還是小白的老白憂心亦自責,他曾想過放女鬼入輪回,女鬼堅持不肯離開。

她說:“既許了親事,哪有知難而退的道理。受不了時我會找陰森墳地療養,你不必為我操心。”

那時玄易初建,狀況頻出。

小白焦頭爛額,煩躁得罵天罵地,脾氣是愈發地差了。

大校長每次回來還非要召集他們開會,會上分給他們搜羅來的各種修行術法,督促他們不要荒廢本職。

就在女鬼虛弱到極點時,大校長在散會後偷偷塞給小白一本《養鬼手冊》。

小白震驚卻無暇多想,他按照書上所述古法在家中布陣養魂。

紅衣女鬼果真恢覆過來,甚至隱隱有了能夠繼續修行的機緣。

小白摩挲手冊,依稀有了些許大膽猜測。

多年之後,玄易來了個來歷不明的應聘者,長項是算命,修為貌似是一點都沒有。

老白見向來在招人上很嚴格的大校長笑瞇瞇揣著手,一言不發,已然淡忘的那點猜測立時浮上心頭。

於是他板起面孔:“既然你擅長算命,我得考考你。你給我們都算一算吧,不看八字,只看面相。”

那日之後,白校長被女鬼強制結陰親的小道消息傳遍整個玄易。

白校長人前臉黑如鐵,回家卻是笑顏如花。

他心上的那些疑問,想必很快就要有答案了。

而他與她,說不定不用等到雙雙做鬼就能成就姻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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